2007年十七大召开前, 作为十七大报告起草组的成员之一, 本人曾来湖北武汉做过调研。因为当时十七大把总体布局从“三位一体”扩展为“四位一体”, 十七大报告里专门增加了一个“社会建设”部分。所以, 我们当时特别注意社会建设的内容, 曾经到百步亭社区进行考察, 听了他们的介绍, 看了现场的情况。当时对这个社区的环境、管理、党的建设、居民丰富多彩的生活和良好社会组织体系有深刻的印象。10年之后, 我们看到武汉在社区治理创新方面又迈出了新的更大的步伐, 创造了新的更多更好的经验。特别是汉阳, 采取有力措施, 进行各种探索, 涌现出一批包括江欣苑在内的先进典型, 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一种“汉阳模式”。

2016年江欣苑作为湖北省唯一的社区党组织代表, 被党中央授予全国先进基层党组织荣誉称号, 社区党委书记胡明荣受到习近平总书记等中央领导的接见, 中央媒体去年对江欣苑进行了大幅度集中报道, 这是对江欣苑的最大肯定。这次人民论坛和武汉市委组织部专门主办了国家治理高峰论坛武汉峰会。人民论坛杂志社在举办这样的论坛或峰会之前, 先组织专家进行考察调研, 这个做法很好。他们的调查报告, 应该说对江欣苑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所以, 对以江欣苑为代表的汉阳城乡社区治理创新的模式需要进行研究。这种研究既要立足实际, 客观务实, 实事求是, 又要着眼大局, 站在国家治理的高度来看城乡社区治理及其创新意义。

首先, 城乡社区治理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为什么重要?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确定了全面深化改革的两大目标, 一是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二是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从世界来看, 如何实行治理的问题非常突出。有全球性的治理, 有国家的治理, 有其他各种范围和领域的治理。对中国来说, 要把一个有13亿多人口的大国治理好, 难度可想而知。相应地, 对治理能力和水平的要求也极高。与世界其他国家相比, 我们国家的治理能力和水平是举世瞩目、举世公认的。无论外部世界对我们有什么样的批评或攻击, 但我们治理的成效是谁也无法否认的。

这样一个宏大的治理体系, 其基础在哪里呢?应该说, 城乡社区就是国家治理体系的基础, 这个基础如果治理得不好, 整个国家治理体系大厦就不牢固。而且城乡社区治理与亿万老百姓的实际生活、实际利益密切相关, 直接关系到老百姓的幸福指数, “上通天, 下接地”。所以, 城乡社区治理搞好了, 对我们国家发展的大局具有重要的意义。

其次, 城乡社区治理现在正处于一个特别复杂的转型过程当中。国家正在大力推进新型城镇化, 这是一个大战略。2016年3月, “十三五”规划纲要发布, 明确提出推进新型城镇化的任务以后, 近来党中央的政策决议, 以及“两会”和政府工作报告, 都对新型城镇化作出了部署。而新型城镇化当然会遇到很多新的课题、新的挑战。与当年以百步亭为代表的社区治理相比, 现在的社区管理、社区建设面临的一个大课题就是社会转型。

江欣苑不是原来的城市社区, 而是从农村转化为城市的新型社区。在新型城镇化过程中, 全国有大量的社区正在实现着这种转型。它们面临着很多与传统社区不一样的课题和挑战。如何做好这方面的工作, 探索出一条城乡社区治理创新的路子、规律、办法, 对于妥善解决新型城镇化过程中遇到的一系列矛盾和问题, 既非常重要, 又非常紧迫。

以江欣苑为代表的汉阳模式, 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在这样一个转型过程中我们面临的课题、面临的挑战、面临的困难, 以及我们如何应对它、探索它、解决它的思路和方向。用这样的视野看问题, 我们就能发现, 江欣苑经验具有全局性的意义。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 加强和完善城乡社区建设要以基层党组织建设为关键, 以居民需求为导向, 健全完善城乡社区治理体系, 提升城乡社区治理水平, 补齐城乡社区治理短板, 推动形成党领导下的政府治理和社会调节、居民自治良性互动格局, 全面提升城乡社区治理法治化、科学化、精细化水平。这实际上对我们如何构建城乡社区治理的模式、途径、方式指明了方向, 给出了一个总的框架和基本原则。所以, 江欣苑社区的治理经验充分体现了习总书记讲话精神, 也能够给我们以很多重要的启迪。

那么,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城乡社区治理及其创新, 到底要解决什么样的问题、走出一条什么样的路子呢?在对江欣苑的案例和经验进行解析基础上进行战略思考, 本人认为在推进新型城镇化的转型升级过程中, 特别需要注意从以下四个方面提升城乡社区治理创新的水平。

城乡社区表面上似乎就是一个居民居住的区域, 就是一个小区域或者说几个小区域, 就是一片楼房。但实际上, 它具有许多重要的内容和要求, 要把它治理好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从江欣苑的经验看, 它至少涉及到以下多个方面:

第一是政治。我们党的领导不仅需要对全局问题进行领导, 而且要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 保证整个社会发展的正确方向, 要能够凝聚和组织起各方面的人员和力量, 更好地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社区是社会的细胞, 会有很多复杂的社会问题, 甚至政治问题。谁来统筹?谁来组织?谁来引导?只能是党的组织。没有党的领导, 或者党的领导不到位, 社区建设就缺了主心骨, 就会失去方向和凝聚力。

第二是经济。其中, 较为重要的是产业发展问题。社区本身不发展产业, 或者说不发展现代工业, 但社区中的每一个人, 都或多或少地涉及或参与到生产经营等经济活动中。特别在从农村转变为城市的过程中, 首先会遇到一个产业转型问题。原有的集体经济, 在城乡转换过程中是分散了、解体了、衰落了、消亡了?还是转型了、升级了、做大了、做强了?在新型的城市社区中, 本身是否要发展一些产业?发展什么样的产业?居住在社区的居民如何参与经济建设?如何参与产业发展?如何作为集体或个体实现可持续发展?如果不解决这类问题, 仅仅用拆迁款来维持生活, 很快就会坐吃山空。

第三是生活。社区对于居民的最大价值就是居住和生活。每一个社区居民, 都希望有良好的生活服务和其他各种保障。社区治理当然要抓住这个根本和主要的任务, 使居民不断提高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 使居民在这样一个范围之内享有良好的生活氛围、生活服务、社会保障, 享受社会主义制度带来的优越性。柴米油盐、水电气暖, 哪一个没有解决好, 哪一个老百姓不满意, 都不能说社区治理好了。

第四是文化。文化是社区的灵魂。社区治理必须提升文化服务的水准, 用文化来改善社会风气, 用文化来熏陶人的灵魂。

第五是环境。随着生活水平和人们环境意识的增强, 社区居民对环境的要求也越来越高。通过“村改居”, 可以进一步改善人的生态环境、居住环境, 美化我们的生活, 美化我们的社会, 美化我们的世界。每一个社区都要高度重视环境的治理、保护和改进问题。

第六是安全。安全是社区居民的重要要求, 也是社区治理是否有效、成功、良好的重要标准。每一个社区都会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安全问题。哪一个社区在安全上出问题, 这个社区的治理成绩就会一票否决。作为转型社区, 安全问题更有很多新的挑战。

这样展开一分析, 我们就会看到, 社区治理不是一个简单课题, 而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我们在加强和改进城乡社区治理方面, 必须牢固树立全局观念, 善于从全局上、整体上把握城乡社区治理的所有要素、所有环节、所有内容, 推动社区统筹协调、综合治理。

社区治理, 既有一般性的社区治理, 也有城镇化转型过程中的社区治理, 而江欣苑就是一个转型的典型。这种转型涉及到从农村向城市的转变, 从农民向居民的转变。展开来说, 包括生产方式的转变、生活方式的转变、居住环境的转变、社会关系的转变、组织方式的转变。所以, 城乡社区治理必须通过不断创新、探索, 应对转型过程遇到的很多挑战。

一是应对生产方式变化的挑战。拆迁后农民的土地怎么处理?各个地方做法不太一样, 有的是住房置换, 有的是货币补偿。像苏州有些地方很早就采取了土地入股的办法, 汉阳江欣苑也是采取土地入股的办法。这样就给农民吃了“定心丸”, 解决了短期收益和长期收益之间的关系, 这对农民是有利的。当然, 采用股份化的办法, 也要防止农民坐吃股份, 失去创新创业的动力, 这又是一个从长远来看需要研究的问题。在社区里面, 要避免农民一拆迁以后, 就整天在家打麻将, 无所事事, 不想找工作, 有时候也找不到工作的问题。如何做到可持续发展?过去作为一个建制村, 村委会也好、党支部也好, 要不断推动村里的集体经济、个体经济有新的更大发展。转为社区之后, 这个职能还有没有呢?表面上没有了, 似乎管不了这么多事。但江欣苑没有丢掉集体的责任, 他们从长远出发, 继续抓住经济建设不放, 建立了集团公司, 每年有几千万的利润, 这就为社区各项事业发展和解决居民就业创造了基础性条件。

二是应对生活方式变化的挑战。从农民转为居民, 由自给自足的家庭生活, 转为相当程度上公共和共享的社会化生活。这种变化, 农民要适应, 社区治理也要适应。原先的村委会、党支部就要为转型后的居民提供更多更细更贴心的公共服务。江欣苑的党组织在这方面也探索出了很多路子与经验。比如说强化党务、拓展商务、协调事务等, 把为居民服务的所有项目梳理确定为17项, 发展各方面的服务事业, 还进一步向高层次高水平转变, 发展“互联网+”等。

三是应对组织方式变化的挑战。转型之后, 社会的组织方式发生了重大变化, 某种程度上由过去比较严密的组织系统、组织形式向比较松散的组织系统、组织形式转变了。居民不再被集体的土地和经营活动圈在一起。社区的居民也不全是原先的村民, 这就对我们的社区治理带来了新的挑战。江欣苑明确提出“拆迁不能拆组织, 拆村不能拆服务, 拆房不能拆人心”。这三句口号很响亮, 也很现实。江欣苑在构建新的组织体系方面下了很大功夫, 做了很多探索, 构建了六级组织管理, 织密网格体系, 几乎每一栋楼、每一个单元甚至每一个人都有党员来负责联系, 从事管理。组织化程度不仅没有降低, 而且进一步提高了。

四是应对党建方式的挑战。从农村转为城市, 党的组织建制和工作方式都有新的变化, 党员的构成和流动性也大大增强。面对这样的挑战, 江欣苑在工作理念、工作机制、工作方式上都实行了转变, 强调组织扎根居民、民主深耕居民、产业致富居民、阵地服务居民、文化引领居民这“五个民”, 紧密结合社区实际和居民的要求来做好党建工作。党建工作没有削弱, 而是进一步增强。这种经验和探索创新的勇气都值得肯定。

应对新型城镇化转型的挑战, 必然会遇到很多政策问题, 如拆迁政策、土地政策、住房政策、户籍政策、社保政策等。在新型城镇化过程中, 党中央、国务院已经制定实施了很多新的政策。各个地方也因地制宜, 从自身实际出发, 制定了在大的原则上符合党中央精神的某些具体政策。江欣苑也好, 汉阳也好, 所涉及的不仅仅是理念问题、工作问题, 其经验也不仅仅是政治上把握方向、工作上领导带头, 而是对转型中的很多复杂问题进行探索, 结合自身实际落实了党和国家的很多政策, 用好的政策破解了很多新的问题, 化解了许多挑战, 从而在实际中显现了良好的效果。

社会转型过程中的城乡社区治理及其创新, 是一项很复杂的系统工程, 因此也就需要运用辩证思维, 处理好很多复杂的关系。其中比较突出的有:

一是政府管理与社区自治的关系。政府是一级权力机构, 社区是一个区域性的自治组织。法律规定农村是村民自治, 城市是居民自治。政权机构与自治组织怎样无缝衔接?一直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很多地方都进行了探索, 汉阳也作出了自己的探索, 特别是通过发挥党组织的政治领导和引领作用, 使这两者有机地衔接了起来。

二是党的领导与民主管理的关系。社区是一个自治组织, 要求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务。有些社区一方面自治管理、民主管理做得不够, 另一方面组织领导、党的建设做得不够, 这样就很容易使社区碎片化、随意化、个体化、非组织化, 成了一个很松散的居住地。这就会带来很多复杂的问题。汉阳既注意加强党的领导, 又注意发展民主自治, 使两者做到了相互促进。

三是农村经济与现代产业的关系。江欣苑转得好, 首先是经济转型转得好, 不是让农民渔民光拿一点钱了事, 造成发展的停滞, 而是从长远着眼, 发展现代产业, 推动可持续发展。这就使社区在政治上有凝聚力, 在经济有后劲, 而不至于昙花一现。

四是集体经济与个人创业的关系。农村集体经济在新的条件下怎么发展?是任其自生自灭, 还是有组织地、适当地加以扶持?江欣苑努力使集体经济以新的形式做大做强, 特别是结合城市发展的实际, 提升集体经济的水平。同时, 又鼓励原先的村民以新的方式创业, 包括发展个体私营经济, 走出了新的统分结合的路子。

五是田园整治与现代生活的关系。村庄改为城市社区, 当然就要融合到城市的整体规划、整体环境、整体景观之中。要以新的标准对环境加以整治改造, 使之更加整洁、更加美观、更加便捷、更加富有人文气息。但这种改造, 又不能简单地以消灭农村景观、田园风光为代价, 而是要将城市与农村两种文化、两种景观、两种美感结合起来。

武汉市实施了“红色引擎工程”, “红色引擎”是一个形象化的比喻, 主要是指用党的领导和思想建设来引领整个社区方方面面的建设和治理。

武汉在中国近现代史上, 在中国革命史上, 在中共党史上, 都占有重要的地位, 所以武汉历史上的红色资源是比较丰富的。农民运动讲习所、五大会址、中央机关旧址等, 都是武汉的红色资源。10多年前, 我们中央党史研究室与湖北省委、武汉市委合作, 推动实现了五大会址的恢复与保护。在湖北省委省政府、武汉市委市政府的积极努力之下, 这项工作做得非常成功。其中, 我们进一步确认了五大在党的历史上的地位。五大对党的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 比如说五大之后修订的党章创造了党的历史上好多个第一, 第一个把民主集中制载入党章, 第一次把党的中央组织称之为中央委员会, 第一次设立了中央政治局, 设立了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另外, 中纪委的前身就是五大成立的中央监察委员会。武汉有这么多红色资源, 是很值得自豪和利用的。

江欣苑社区强化“红色引领”, 关键是应善于利用各种资源来推进社区党的建设、加强社区思想和文化建设。武汉强调红色引领, 就是以形象化的语言强调要加强党的领导, 把握政治方向, 用先进的思想文化改造社区。按照武汉市委市政府的部署, 江欣苑抓了八个方面的工作, 譬如说培育“红色头雁”。“红色头雁”是中国的一个特色。多年来我们发现, 农村发展得比较好的地方, 一般都有一个党员书记勤勤恳恳、坚定不移地按照党的宗旨做工作, 带领群众致富, 这是中国特色。所以, 我们确实要更多地培养造就这样的“领头雁”。再就是激活“红色细胞”, 要求党员作为一个个细胞充分发挥作用, 带动创新, 带动就业, 带领致富, 建设“红色阵地”, 繁荣“红色文化”等。

让人很感兴趣的是, 江欣苑还办了一个非遗产业园, 这对繁荣社区文化、丰富居民生活很有好处, 对国家非遗事业的传承发展也是一个贡献。非遗是我们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 但在实际生活中都遇到一些问题, 如人数少、产业小, 自身生存困难, 青年人不太愿意学习和传承这个东西。怎么办?必须增强它的活力, 这就要求党和政府给予一定的扶持, 比如说做适当的集中、给适当的政策、发展适当的产业。江欣苑以适当的方式把非遗集中起来, 给予一定的支持, 使它逐步地产业化, 同时又丰富了社区的文化生活。

在社区治理过程中, 正是由于加强了党的建设, 贯穿了思想政治建设的灵魂和内涵, 使党在社区的领导力和凝聚力、影响力实现了全覆盖, 也使社区居民的生活、文化充满了正能量。